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犯罪被害人心內話-《隱形的吶喊》書摘及介紹

發佈日期:2016/05/04

  • 犯罪被害人心內話-《隱形的吶喊》書摘及介紹
  • 「死刑辯護」專題報導/【死刑辯護中的人們:被害人家屬】

    文/吳佳臻(廢死聯盟副執行長)

    「如果你的家人被殺害了,你還支持廢除死刑嗎?」

    通常這樣的提問預設了「唯有成為被害人,才有資格談廢死」而且「犯罪被害人家屬一定會支持死刑」兩個前提。對於廢死聯盟而言,「死刑存廢」與「被害人保護」並非互斥的兩件事情,甚至應該是同時推進的兩項重要工作。

    廢死聯盟自成立初期即接觸到美國的「謀殺案被害者家屬人權促進會MVFHR」,並於2007年開始在聯盟內部成立被害人工作小組,持續接觸犯罪被害人、舉辦被害人相關的主題論壇、影片放映及交流活動,2014年起更有計劃地拜訪各地「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」以了解實務工作,與法務部保護司就犯罪被害人保護政策進行交流。犯罪被害人保護(簡稱「犯保」)是一個專業領域,資源有限的廢死團體無法越俎代庖,更無法取代國家照顧被害人的責任。

    廢死聯盟將過去對被害人的接觸與犯保業務的認識,集結成《隱形的吶喊—犯罪被害人心內話》,收錄十個關於傷痛與療癒的真實故事,同時介紹台灣現行的犯保制度與國外案例,希望透過文字紀錄累積些能量,支持犯保工作繼續前進。書中訪談了七位被害者家屬以及三位加害者親友:雙親受害的林作逸;為了自己和家人往後的生活,選擇與加害者進行關係修復的爸爸;原諒殺兒兇手的游媽媽;母親遇害,在心中仍隱藏著憤怒之火的受害者兒子;外甥遭虐致死的受害者家屬王薇君;外婆遇劫死亡的受害者家屬林淑貞和長孫李宣毅;三位加害者親友的故事:死刑犯的父母、已遭槍決死囚的堂妹和殺害女友的加害者好友。廢死聯盟認為,在犯罪事件發生之後,受害者家屬與加害者家屬都是無辜的第三者,同時都在受著這個犯罪案件的折磨,他們的心聲都應該被社會聽見。

    目前擔任廢死聯盟「被害人工作小組」召集人的林作逸,經歷兩次失親之痛,兄弟姊妹在育幼院長大,為擺脫被害者家屬身份的烙印,他力爭上游,目前擔任教職並投入犯保工作。雖然已經接受過不少媒體採訪,林作逸首次在《隱形的吶喊》書中,坦然揭露自己在青少年時期成為被害者家屬之後,一路走來的心境。

    他提到媽媽過世後親戚的冷回應、不只一次有人為這個父母缺席的家庭募款卻失聯的經驗、同學帶刺地詢問學費補助怎麼來的……。長久以來為了「和氣」,這些事情不曾搬上檯面來說。對林作逸而言,誠實是一種冒險,每一次告白自己的「特殊待遇」,這些一連串的傷痛就得環環相扣著被提起,還是青少年、脆弱的自卑感與強烈不願被看不起的高自尊,矛盾地、強忍著、交織成守密的心網。

    「我上高中、大學的時候,其實都不太願意說我曾經在育幼院長大的。」回憶起求學階段,林作逸刻意與他人保持距離,「也許是很害怕這樣的出身,會被周圍的人看不起,所以我得非常努力,別人在玩而我在讀書跟當家教賺錢,因為我還得保護這個家!」

    生存焦慮早早就落在年少的林作逸身上,因為他有難以對外說明的秘密,這個秘密讓林作逸選擇投入課業當中,藉以築起一道保護牆,護衛著自己和家人,如此,才能有空間努力生存下去。

    儘管這個秘密在升學、當兵、出社會工作緊守著,就連交往的女友們、已經結婚近十年的太太,都不曾從林作逸的口中聽到完整的經過與心路歷程,但林作逸內心就是知道,他有秘密,他自己也是另眼看待自己的一份子。

    然而這個秘密不是林作逸獨有的。他的哥哥、姊姊、三個妹妹,在面對喪母、瞬間成為「被害家屬」,各自有各自的反應。

    現在的林作逸對於國家的犯保制度有更透徹的瞭解,他以過來人的心情檢視,認為國家對於被害人的責任不可忽視。林作逸認為目前的犯保制度應該要多一些以被害人為主體的思維,而非只注重經濟補償,否則就會聽不見被害人的聲音。林作逸補充,當成為被害人,生命注定變得不一樣,生活雖奮力回復平常,但生命的傷口與創痛永遠存在,我們要的是一個讓被害人能夠有尊嚴、不再自卑的被害人保護制度。

    另一位受訪者王薇君,則因為外甥王昊的喪生,使得她從一個完全不懂法律的家庭主婦,成為捍衛兒童生命安全的前鋒。王薇君以同樣身為被害者家屬的身份,感同身受地陪伴家屬,因此能獲得家屬的信任並有效安撫家屬情緒。王薇君在書中娓娓道來她的諸多經驗和感觸……

    「家屬真的很可憐。事情發生時心情一片混亂,不但要面對那麼多法律程序,有時還會被司法黃牛詐騙。」王薇君說,最艱難的一關是驗屍。「不只艱難、簡直是崩潰啊!」回想四年多前王昊剛剛遇害時的情景,她依然心有餘悸。

    因為曾走過一樣的心路歷程,讓她有極大耐心面對被害者家屬。「我沒有受過專業訓練,但我就是盡量聽他們說、讓他講他想講的,用最大的同理心去貼近受害者家屬的感受。」王薇君說,理論歸理論,運用到實際狀況就是行不通。「每個家庭都不一樣、甚至同一個家庭裡的不同成員對相同案件的反應與理解也不一樣。」

    她宛如女俠般,一身黑衣東奔西跑義務協助被害者家屬,陪同驗屍、解剖、法院出庭等,還必須冷靜提醒家屬該注意的事項,同時,她還不忘跟政府相關單位呼籲,提出各種逆耳的建言,只希望王昊的犧牲能為社會帶來更大的意義。

    「我沒什麼宗教信仰,但我相信我是在為社會、為眾人做公益的事,這個力量會保護我,所以我真的不會感到害怕。」

    ……至親死於非命的不幸際遇著實讓人沈痛,但王薇君沒有讓自己一直沉浸在嗔恨兇手的情緒中。「有人認為我不支持廢除死刑,是因為想看到兇手伏法而一解心中傷痛。其實,判再多的死刑,也挽回不了王昊的生命、減輕不了家屬的苦。」從案子剛發生時動作頻頻的悲憤,到四年後任重道遠的沈澱,王薇君給了自己一份很大的人生功課。

    王薇君跟林作逸一樣,從自身經驗摸索出路,試著釐清目前犯保制度的闕漏。他們在死刑存廢立場上不見得完全相同,但是,為了被害人的權利、為了促進更好的制度,他們目前正進行合作,著手籌備一個以犯罪被害人為主體的倡議組織。《隱形的吶喊—犯罪被害人心內話》的出版,正是希望提醒國家善盡犯罪被害保護工作,摒棄施捨的態度,擔起照顧的責任,真實看到每個犯罪被害人的獨特經歷與需求,給予最大的包容與支持。這樣,我們給犯罪被害人的安慰,才不會「貧乏得只剩下死刑」。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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