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佈日期：2015/10/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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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張靜芬 圖／梁弘儒
還我先祖土地大約在8、9年前，某天以務農為生的阿晤，一如往常地和族人到山上林間採集竹筍，突然見到員警前來阻止他們手邊的工作，並告知他們不能再到這塊林地上做任何事，阿晤一家人除了震驚，一時間也開始不知所措起來。他們納悶的是，明明已經向鄉公所提出申請，鄉公所也發給土地許可證，為什麼會被警察制止，甚至以盜伐的名義予以起訴？
本來阿晤一家的生計都仰賴採收運用這塊林地上的作物，一時間，全家的收入、生計都受到影響。
誰的土地？誰來允許？
阿晤是住在阿里山上的鄒族人，部落耆老說，在傳統鄒族社會裡，財產和土地是屬於共有共享制，由幾個單一姓氏的家族共同擁有耕地、河流漁區、小米祭祀小屋等。曾經縱橫翻越阿里山的鄒族祖先，對於山水、土地具有尊敬與互賴的情懷，而鄒族人的傳統生計以農業與狩獵為主，現在礙於禁止狩獵的法令限制，而改以種植竹筍、高麗菜、山葵等作物成為許多鄒族人最主要的經濟來源，耕作顯得更為重要。
從日據時代開始，部落裡的族人便已使用這片林地，在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實施後，為了繼續合法使用祖先留下的這片土地，阿晤向阿里山鄉公所提出申請，取得了所有權狀，並且買賣所砍伐的林木。沒想到後來經人告發，表示阿晤依法並無權利使用這片林地。此後，阿晤一方面不服被起訴，另一方面卻又因為對法律訴訟相關事情一無所知，更擔心打官司需要花錢又耗費時間，而將此事擱置了5年的時間。
無獨有偶地，大約在民國80年前後，相繼發生如花蓮秀林鄉Lowgin部落向鄉公所申請土地耕作權時被退回，以及花蓮豐濱鄉Makutaay部落向政府申請承租自己的世耕地時，因鄉公所行政疏失而無法完成土地權利設定等案例，引發原住民首次為爭取土地權、捍衛土地使用權而走上街頭的事件。當時有許多原住民以「反侵佔、爭生存、還我土地」為口號遊行，向政府提出強烈抗議，而阿晤的案件就是這時期發生的許多原住民土地糾紛案件之一。
林地許可有誤 吃上烏龍官司
所幸在某次機緣下，因為隔壁村朋友的建議，阿晤認識了法律扶助基金會。一開始他們不確定法扶能否幫他們找回清白，並幫他們再次取回祖先之地，但憑藉著對族人朋友的信任，便將自己交給律師。事實證明，法扶律師不僅發揮其律師的專業知識，更靠著優良的專業素養，竭盡心力協助阿晤。阿晤太太對律師的親切態度更是讚譽有加，她說律師會不時鼓勵他們要有信心，並且勤跑鄉公所查資料。因為案件中相關的土地位於山上，律師也不辭辛勞地陪同鄉公所人員、檢方和收購這片土地林木的人一同上山勘查現場，表現出過人的堅毅。
在律師慢慢釐清案情後，證實阿晤的確依法辦理土地登記，經阿里山鄉公所通知領取土地所有權狀，便以為已經取得過去長期以來所耕作林班地的所有權狀，再向鄉公所申請砍伐該林地上林木的許可證，並將砍伐的林木出售予平地人。後來經人告發，才發現這片林班地並非阿晤所有，而公所許可砍伐林木的土地也並非阿晤出售砍伐林木的這塊土地。鄉公所的承辦人員甚至根本不知道許可的林地位置在哪裡。
律師為了這案子，先後到林班地履勘3次，出庭次數更高達11次。阿晤太太欽佩地形容，律師平常溫柔有禮，看不出來她一位纖弱的女生也會跟幾個大男人頂著太陽爬山，站在法庭上卻流露出一種令人敬畏的威嚴。而律師在法庭自信沈著的態度，亦讓阿晤感到安心，直說如果每位律師都像她一樣，上法院就不令人害怕了。
在案件審理期間，每次開庭，阿晤就得花費大約2個半小時的時間開車到嘉義市中心。身為鄒族的後代，他很珍惜祖先留下的土地，不輕易買賣，更不會隨意說放棄，因為他要將這片林地好好的保留，並傳承給後代的子子孫孫。阿晤強調，他們並非蓄意違法，為了合法使用林班地也都依規定提出相關申請，無奈鄉公所行政作業疏失而造成這樣的刑事案件，阿晤被指控違反森林法、竊取森林主副產物！他自認是善良的老實人，應該受到法律保護，更不應該因為別人的疏忽而可能被罰錢，甚或可能坐牢。
法律之前 請先脫下有色眼鏡
然而，更讓阿晤一家人難過的是，法官在法庭上公然說出，這樣的案例是給原住民一個教訓，藉由此案可讓原住民未來更重視政府法令、土地相關規定等言論，暗示原住民應該走出他們的原始部落，認識外面的法治社會。阿晤太太覺得，這是平地人戴著有色眼鏡看他們，對原住民的生活習性帶有偏見的刻版印象。所幸，在法扶律師的努力協助下，終於在去年底由地檢署撤回告訴。目前，阿晤恢復在這塊林班地上所擁有的種植、砍伐等權利，但是對於這塊林地的所有權，阿晤仍需要繼續提出申請。阿晤太太直呼律師是他們的救命恩人，她說如果不是法律扶助基金會，他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，很感謝法扶幫他們把生活重新拉回軌道上，讓他們重回祖先土地的懷抱。
阿晤一家人現在擁有自己的甘蔗園，除了栽種甘蔗，也自己生產咖啡。所製造的手工蔗糖除了賣給遊客，也會有經營咖啡店的人來採購。阿晤開放自己製作蔗糖的環境給遊客參觀，遊客除了可以近距離觀賞製糖過程，也可能藉由直接發問而獲得相關知識，是相當具有觀光價值的活動。而時下流行的咖啡也沒缺席，從咖啡豆的種植、烘烤、研磨、到煮泡咖啡，阿晤太太都認真學習，未來他們希望能加強發展觀光的功能，以自製的咖啡和蔗糖吸引遊客，成為觀光農園。經過這次事件，阿晤對法律和訴訟等事情不再因為陌生而感到惶恐，對法律也更有信心，相信自己的善良和誠實最終是會受到保護的。
